一週後，我們緬懷彰師大前的「便當街趴替」進德路人行道實驗
SanjiNoir 黑侍樂讀
2024-06-09 13: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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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術型都市主義（Tactical Urbanism）」或譯為「機動都市主義」，係指透過短期且可能是低成本的建設，藉此迅速解決區域環境內所面臨的問題，譬如著名的「Urban95」－就是藉由一款擁有潛望鏡原理的紙箱，讓成年人專戴這項簡易裝置行走於街頭時，使得眼前所呈現的景貌瞬間降低至接近兒童的視角高度95cm，從中感受到那成年之後早已遺忘、原來周遭建物、交通工具的高大會給自己帶來何種不安的感受，進而反思友善於兒童的街道該長什麼模樣，尤其對於學區範圍來說更格外適切。
同樣是學區，已然是成年人們的彰師大學生們所面臨的窘境雖然顯然不同，但卻是許多台灣人每日出門時面臨的問題，也就是環境上缺乏正規的人行道規劃，讓在交通上屬於弱勢的行人們暴露在危險之中。故此一群師生透過選修通識課程並成立工作坊之下，一場名為「便當街趴替」的期間限定人行道便於2024年的5月25日至6月1日間就此展開，雖然多少會遇上一些批評聲浪，但不可否認這的確是許多台灣鄉鎮市區所需要的。
回歸生活的初衷
由於前往開箱拍攝的時間是在5月27日，基於接近向當地市公所申請的一週使用期限，必須在期限結束前將道路還原，因此已經見到參與這場實驗的學生們蹲在地上以高壓水槍、鋼刷等物來除去代表著人行道區域的雙三角圖案，而這項舉動或許足以解釋為什麼這場活動的取名是「趴替」不是「派對」，因為根本是號召師生們「趴」在地上將道路「替」換成人行道啊！
然而這場位於彰師大進德校區的實驗確實其來有自，肇因在於這條位於校門前方時而車水馬龍、停滿車輛的進德路上可以說是因當地學生而越發熱鬧的「便當街」，4年並可能不只4年的校園生活不僅覓食在這當然也徒步在這，但呈現在眼前滿到讓人難以前進的汽、機車輛，並且因為距離派出所有相當的距離，即便畫上紅線禁止違停也實難發揮嚇阻之效，這便是彰師大師生們長年以來面臨的困擾。當這條街因這些外來學子們而興盛的同時，卻連安全的步行環境都未有規劃，而且別忘了彰師大裡可是有部分學生在視覺或行走方面有著一定程度的困擾，面對宛若得要進行跑酷運動般才能前進的街道根本是等級三想屠龍。
當然，不能指控當地商家抱持著「學生安全不重要，生意有上門就好」的態度，一方面來說這本來就不是幾家食肆、超商、飲料店聯合起來就能改善的問題，而且進一步來說強制建築下方的騎樓必須淨空成為人行道也有所爭議，畢竟具有騎樓的建築雖然在華南、東南亞部分國家屬乎常見，但這種店屋式設計的初衷本來就是要讓一樓用於經商、二樓以上作為居所，簡而言之光看土地權狀就知道這本來就屬於私人空間。
台灣早年的刻意淨空可追溯到日治時期基於殖民思維的強制力所致，如今雖然在中央與縣市的法規中都有類似的規劃條例，但單靠此舉仍無法給予人民妥善的步行環境，而且即便將放置的物品、車輛挪開，因著建築本體和日後整修、以及不同樓房銜接時所形成的高低落差，依舊會讓行人感到格外困擾，更何況從「為什麼我家的土地要當成陌生人的通道？」這樣的思考邏輯來看，不可忽略的是這確實又有著侵犯私有權的疑慮。
再者則是在台灣長年生活的另一尷尬之處在於，因為身處這般環境已久，使得錯誤雖呈現在眼前卻難以自覺。當居民已經習慣沒有人行道的街市空間，那麼自然不會要求要有這樣的建設，就如同可能是基於住家空間坪數較小、沒有特別規劃儲藏室的習慣時，便不會想到要在購買新房或裝潢時規劃出這種大型置物空間，取而代之的則或許是所謂的隱藏式收納；但別忘了當台灣人到日本譬如東京或歐洲各大城市自助旅遊時，卻又能不自覺地適應當中的徒步過程，或許一方面來說是因為環境上是浪漫的、舒適的，但別忘了有極大的原因是取決於腳下的人行道。而當經歷這一系列過程後帶有自覺的旅人們返回台灣時，鼓吹這項建設卻又遭受到一些已習慣如此生活的民眾們所反彈，直至外國媒體《CNN》一篇稱台灣是「行人地獄」的報導受到關注後，政府才看似大張旗鼓地卻又治標不治本地做一些動作。
這就是我們眼下的台灣，當有群師生透過課程、藉由實驗試圖短暫地改變生活中僅僅的一小段區域時，不可否認仍會遇到一些預期之內或超出預期之外的情況。除了少數居民騎著車對著學生甚至前來拍攝的採訪者謾罵，卻又直接逆向行走揚長而去；又或者據稱同樣是校方向市公所進行場地申請，其他活動都相當快地便批准通過，但這場「便當街趴替」卻是在3月時申請直至5月才放行，不過這或許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於內部進行了相當程度的討論甚至和進德路上的店家、居民溝通後確定無慮才得以讓學生們展開行動，若真是如此必須承認這樣的延遲絕對是好的，並且可視為真正產、官、學界一同努力下的創舉。
驗收實戰成果
回到彰師大前、進德路上的這場人行道實驗，平心而論雖非完美但已然盡善盡美，學生藉由水泥漆將可視為系徽變體的雙三角形圖案揮灑於地面之際，首先給予的反思便是當各地開始透過一些看似防滑但實則摩擦係數仍存有疑慮的材質塗抹於路上時，形成藍藍路、綠綠路先不論效果，就美學的角度來說可能還遜於這些學生們的創作。只能說常見的官方版本從色澤到施工方式確實都頗有檢討的空間，雖然在台灣把標線畫得莫名其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正如巴黎奧運的紫色跑道會備受讚揚、巴塞隆納取自城市地磚的既有圖像來將柏油路繪製成人行道的巧妙規劃，倘若在經費有限要建設實體人行道有其難度，但至少2024年的當下應該值得導入更具美感的呈現方式吧？
其次則是因路邊放置的雜物太多使得部分人行道略顯曲折，這點必須承認多少削弱了整體的完成度，但也突顯出當一些積非成是久而久之變成常態之後，要進行改變無疑是難上加難。同樣以此次的進德路改造為例，走到一半前方居然出現一棵樹或是一堆疊磚，這些歷史共業正是未來若進行人行道實體建設時可能面臨的問題，雖然基於政府的強制力自然較有改變現況的可能，不過因應空間有限使得學生們繪製機車停車格和貨車臨停區無法數量更多或更加完整這點也將會是值得注意的一環，但必須承認的是這場道路演繹在獲得外界關注的同時，也代表著關乎公共議題的教育已然在台灣往下扎根、向上結果。
透過課程所進行的實踐只有短短的一週，但至少他們做到了部分居民所需要的一環。儘管不少人仍習慣於出門即騎車或開車的生活型態，但「想要」與「需要」是兩種層面的，尤其在這類議題上若跳過「需要」而直奔「想要」，加上都市快速發展下長期忽略這攸關人民安全的基礎建設，那麼就會變成如今這般糗樣，加上仍有些異議人士生在其中不知誤，更認為自己的看法言之有物，卻完全忽略了當學生們畫下人行道之後，進德路上另一面未畫標線的對照組幾乎沒人步行，有更多人往返穿越連商家都會變得更熱鬧，不是嗎？
累積改變未來的養分
這場實驗之後，進德路最終歸於日常。但曇花一現的綠黃雙三角人行道的優點卻悄然在部分師生與居民的心中綻放。據稱當地將在日後於這條路上規劃出人行道標線，而這場戰術型都市主義的成果確實值得參考。實驗期間於人行道旁放置的三角錐和拉出的實體保護線，建議在規劃人行道標線的同時能夠在邊緣處同步安設路緣石，甚至在轉彎處加設欄杆，一方面除了讓人、車之間顯著區隔外，也能防止車輛直接衝上人行道或於過彎時貿然切西瓜，這種做法在日本的鄉間還算常見，因此並非首創。
此外則是期待規劃的區塊能再擴大而非僅僅只是校門前單側，當環境做出適切的設計並符合當下後，相信在地不論是居民或師生的習慣也會因此逐漸改變，安全性也會有所提升，畢竟套句周星馳在《武狀元蘇乞兒》的經典名言：
「如果你真的英明神武，使得國泰民安，鬼才願意當乞丐。」
如果真有人行道，誰還願意走在大馬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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