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之前三十年……為什麼好萊塢一直不改編《龍與地下城》？還有被人遺忘的《神龍傳奇》三部曲

【文／龍貓大王通信】RPG，一個曾經堪稱世界電玩類型霸權的遊戲類型，而桌遊《龍與地下城》可以算是 RPG 的開山始祖之一，玩家可以建立屬於自己的角色，這帶給玩家更為個人的遊玩體驗，當然，玩家也會在過程中更加投入……幻想自己就是深入地牢冒險的妖精或劍士。電影也能帶給觀眾類似的沈浸式體驗，於是一個有趣的問題就誕生了：為什麼 70 年代就誕生的《龍與地下城》，這麼多年來被好萊塢持續無視呢？難道沒有人想拍一部《龍與地下城》電影嗎？為什麼我們得等到現在，才能看到《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呢？那麼，我們必須來談談這個不受待見的 2000 年代《龍與地下城》改編電影三部曲：這是《神龍傳奇》三部曲的悲慘故事。

沒錯，《龍與地下城》這個堪稱《勇者鬥惡龍》系列或《創世紀》系列等等RPG遊戲的始祖，其實在 2000 年就被改編成電影《神龍傳奇》過。可能只有少數觀眾，清楚《神龍傳奇》與《龍與地下城》的淵源，但絕大多數觀眾，很可能根本對這部電影沒有興趣。這不能怪觀眾，事實上這很正常。為什麼呢？簡單地說，在 2000 年代之前，奇幻類型電影並不是一門好生意。

《神龍傳奇》

我們先把時間倒回到70 年代，那時桌遊商TSR剛推出了《龍與地下城》，事實上，立刻就吸引了一些片商的目光。這種能在你家地下室進行奇幻冒險的桌上型遊戲，基本上就是奇幻電影的踏門磚：喜歡奇幻電影的觀眾，回家後馬上就能用《龍與地下城》實際讓自己當電影男主角，學著《辛巴達七航妖海》或是《魔戒》動畫電影，搬演自己的奇幻傳奇。TSR本身也樂見其成，但這些計畫大多無疾而終。為什麼？很簡單的一個理由：所謂「喜歡奇幻電影的觀眾」，人數根本沒有那麼多，這些計畫籌不到打造魔宮仙境的預算，自然只好默默消失。

這是很關鍵的一個因素：我們熟悉的奇幻電影《魔戒首部曲：魔戒現身》、還有萬千小巫師們引頸期待的《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都是在 2001 年誕生的。這兩部電影風格不同、客群不同、主題也不同，但這兩部奇幻電影聯手打造了奇幻類型電影的二度文藝復興，成功地讓奇幻電影重新變成市場上的賺錢指標。在此之前，儘管 70年代、80 年代、90 年代都有很不錯的奇幻電影傑作，但這些作品所謂的「成功」，都不是票房成績上的成功，像是《公主新娘》、《終極天將》、或《辛巴達奇航記》這些經典傑作，它們有些受到商業上的青睞，能夠成功回收票房，但仍然排不進當年度的最佳票房前十名之列。

改變《龍與地下城》命運的日子，是 1990 年某一天：年僅 19 歲的孩子寇特尼所羅門（Courtney Solomon），打電話到 TSR。TSR對這個孩子並不陌生，因為幾個月前，所羅門就打過電話，當時他表示為了學校的經濟學作業，必須採訪一些TSR的員工。但是，今天所羅門打來不是為了作業，他告訴 TSR：我要買下《龍與地下城》的電影改編權利……而且，我要執導這部《龍與地下城》電影。

玩《龍與地下城》時會使用的多面骰

說真的，《神龍傳奇》電影本身的精彩度，遠遠不及少年所羅門，如何取得全世界 RPG 信徒心目中聖杯改編權的過程精彩程度。19 歲的少年們可能跟《怪奇物語》裡演的一樣，還在地下室邊鬼吼鬼叫邊玩著《龍與地下城》。但是所羅門不一樣，他從出生開始就準備好了：他的母親是許多電影與影集的製作統籌。從小所羅門就看著母親，如何從無到有規劃好整部電影的拍攝預算、人員調度與準備資源過程。他可以近距離觀察許多年輕導演，如何在獨立製片的規模下，從無到有地打造一部栩栩如生的電影。但是更重要的是，所羅門不只想成為像媽媽那樣的專業人士，他想的還要更進一步：他想要做個導演，親手打造他想要拍、卻沒人想拍的電影——而為什麼從來沒人想拍《龍與地下城》？

「我很常玩《龍與地下城》，但我不懂，為什麼都沒人要把它拍成電影？只要你問問別的《龍與地下城》玩家就知道，我猜所有人都一直在期待一部《龍與地下城》電影。」

《龍與地下城》粉絲圖

孩子想得太單純，事實上，創作《龍與地下城》的原作者之一、同時也是TSR總裁的蓋瑞吉蓋克斯（Gary Gygax），早在 80 年代就意氣風發地租下了比佛利山莊的豪宅，準備在好萊塢讓《龍與地下城》揚眉吐氣。他的目標，是拍一部《星際大戰》或《法櫃奇兵》等級的《龍與地下城》電影。他的這種雄心壯志不是無中生有，因為《龍與地下城》在當時，已經授權了大量小說出版，累計銷量超過 3 千萬本（例如著名的《龍槍》系列）；還包含了一些週邊商品與一套兒少族群導向的卡通影集。這些衍生作品與週邊的銷量都很好，好到甚至引起父母老師的擔憂——許多學生穿著《龍與地下城》的Tshirt去上課，上頭寫著「我今晚要滅了整個邪教」。

《龍與地下城》粉絲參與cosplay活動

我們先不管《龍與地下城》在 80 年代被社會傳統價值觀妖魔化的歷史，大老闆蓋瑞的好萊塢之行似乎蠻順利的。但是，蓋瑞沒想到的是，問題竟然禍起蕭牆：遠在威斯康辛州的TSR公司出了財務問題，TSR的CEO 凱文布倫（Kevin Blume）在財務管控上出了亂子，導致所有《龍與地下城》的發展計畫都得暫時停止，蓋瑞不但得重建公司體質、還得找到新任總經理……而他沒想到這一連串的突如其來，最終竟然導致他必須在 1985 年，被自己的公司TSR踢出大門……那所謂的《龍與地下城》電影，也就這樣化為雲煙。

《神龍傳奇》飾演反派的英國反派專業戶：布魯斯培恩

所羅門就像《龍與地下城》裡勇闖魔窟的孤膽劍士，重新揮起反攻的大旗。這個沒人聽過、甚至讓人懷疑他是否已經過了青春期的所羅門，突然為百廢待舉的《龍與地下城》電影帶來了希望。而所羅門不是開玩笑的，這個孩子還真的努力去說服TSR，他有辦法把《龍與地下城》拍成《星際大戰》或《法櫃奇兵》。他曾經成功找上《教父》導演法蘭西斯柯波拉、找上《巔峰戰士》《終極警探2》動作導演雷尼哈林、甚至他還成功找到了金字塔頂端：拍過《魔鬼終結者》與《異形2》的詹姆斯卡麥隆。這個年輕孩子有辦法，與卡麥隆面對面聊聊《龍與地下城》，討論如何讓它拍起來酷炫奪目。

《神龍傳奇》

所羅門很努力，但就像剛剛提到的，奇幻電影在 90 年代已經是門死生意，即便是卡麥隆，他也沒有足夠的魅力，說服電影公司老闆投資奇幻電影。擅拍科幻電影的卡麥隆，甚至還遭到TSR新任老闆羅倫威廉斯的質疑：「你要怎麼證明你有資格拍」《龍與地下城》？」這對卡麥隆而言是難堪的污辱，同時也顯示了威廉斯的無知。但威廉斯不用太擔心惹惱卡麥隆的問題，因為他已經先搞砸了更重要的事業：因為公司的大量債務問題，威廉斯在 1997，年將TSR公司賣給了製作《魔法風雲會》的桌遊商威世智 (Wizards of the Coast)。

現在換成威世智與所羅門談了，他們拒絕了所羅門開出的 1 億美金電影預算，因為他們只想將《龍與地下城》拍成一部預算僅有 350 萬美金的直發 DVD 電影。但是所羅門再次發揮了投出12面骰時的專注力與毅力，他成功地募資到了 4,500 萬美金的預算，而且找到新線影業，願意將這部電影進行院線發行……而導演呢？沒有人比所羅門更熟這部電影了，而且由他自己執導更省錢。就這樣，長達 8 年的鬥爭終於結束了，所羅門湊齊了錢、找到發行商、讓威世智點頭，他終於能拍一部許多大人與TSR都拍不出的《龍與地下城》電影。

所以，這就是《神龍傳奇》的由來，故事就到這裡……因為接下來的故事真沒什麼好說的。90 年代末期已經不是《星際大戰》的 70 年代中期，視覺特效已經變成了好萊塢的新顯學，沒有人會土法煉鋼地製作像《星際大戰》一樣的實物特效，而電腦特效的成本正在快速增長之中，4,500 萬美金的預算壓根不夠；《神龍傳奇》還得面對佈景問題，這點預算，不足以讓他們找到英國古堡拍電影，只能到更廉價的捷克拍攝，而捷克寒冷的氣溫讓很多拍攝過程非常不順；更糟的是，所羅門一直認為，威世智在背後搞鬼，阻止他將電影拍好，時常刁難劇本或選角的問題，導致這位年輕又沒有執導經驗的導演，感覺綁手綁腳。

《神龍傳奇》的野心很大，導致它的成果看起來更加尷尬。它的特效不佳、台詞尷尬（劇組拍攝時劇本甚至尚未完成）。儘管請來了演技派的傑瑞米艾朗，但是艾朗似乎也很清楚這部電影不會太有出息，導致他在這部電影裡根本恣意而為，像是在演18世紀的荒唐宮廷劇………不能怪他，當他必須講出「用他們的血來下血雨吧」這種詭異台詞時，他一定會在心中批評這部電影的劇本品質；《神龍傳奇》還請到了馬龍韋恩斯，飾演片中的丑角。但是馬龍的表演令人壓根笑不出來……那時知名的影評網站AICN，甚至批評馬龍飾演的角色「小蝸牛」，是「星戰首部曲的（不好笑）恰恰賓克斯兼差演出的」。

《神龍傳奇》上映了，總票房僅有 3,380 萬美金，不但無法回收這部電影的 4,500 萬總預算，連 3,500 萬的製片成本都賺不回來；但是更妙的是，《神龍傳奇》甚至還可以繼續拍續集，2005 年推出了《魔龍傳奇II：仁者無敵》；甚至在 2012 年，這個系列還在英國推出了直發 DVD 電影《神龍傳奇3：邪惡黑暗之書》。這三部電影，都非常努力地一定要在銀幕上呈現《龍與地下城》招牌的紅龍，但是，先不提這些紅龍的品質（並不是很好），這三部電影都很難讓人體會到《龍與地下城》的精妙之處。當然，這個三部曲也完全無法與《星際大戰》相比。

不過，並沒有太多觀眾能體會《神龍傳奇》三部曲的糟糕之處，因為觀眾對這些電影根本沒有興趣。不到一年內，《魔戒首部曲：魔戒現身》掀起了全球熱潮，《神龍傳奇》引起了一些注意，許多類似的電影紛紛冒出，例如 2006 年的《龍騎士》——很妙的是傑瑞米艾朗也有演出這部電影。但《龍騎士》也同樣慘遭滑鐵盧，在票房與評價上雙雙慘敗……

終於，《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來了，對很多觀眾而言，這部電影是《龍與地下城》第一次被改編成電影。我們知道這並不是事實，但是，《神龍傳奇》三部曲也無法抬頭挺胸地說，它們其實是滄海遺珠，它們其實忠實改編了《龍與地下城》的世界。

很明顯地，《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並不像讓自己落入《神龍傳奇》的「貪多嚼不爛」窘境。這部電影並不想專注在「勇者打敗想要統治世界的邪惡魔王」的王道劇情，它的主角是一名吟遊詩人、一位狂戰士、一位半吊子的術士與一位德魯伊。他們的目的與動機都與世界和平無關，簡單說，《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只不過是一部「小人物」想要「討回公道」的電影，更應該說，《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更像是梅爾吉勃遜主演的《危險人物》，主角只是想要奪回他被奪走的過去，而拯救世界真的只是順手而已。

《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花了更多時間在建立觀眾與《龍與地下城》之間的關聯，對玩過《龍與地下城》的玩家而言，這部電影刻意放入了《龍與地下城》大量的地名、術語、道具與怪物，讓他們輕易回想過去玩遊戲時的體驗；而對沒玩過遊戲的新觀眾而言，這個奇幻世界的諸多小角落，充滿了各種新奇——這反而像是在借鏡當年《星際大戰》的成功之處……那些奇形怪狀又逗趣的機器人與外星人，才是讓人快速接納星戰世界的主因之一。

Paramount Pictures

《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刻意做小，卻讓人更容易踏進《龍與地下城》將近 50 年發展而成的巨大宇宙之中，這也許是當年雄心壯志的所羅門誤算的一步。當然，《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是否能夠真正在票房上獲得成功？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好萊塢並非對《龍與地下城》毫不關心，而是並不看好它的發展。但是，奇幻類型如今已經又在好萊塢掀起熱潮，《冰與火之歌：權力遊戲》、《魔戒：力量之戒》等等影集大受歡迎，也許《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能夠搶佔奇幻類型在大銀幕上的空檔，在《怪獸與牠們的產地》暫時難產、《魔戒》電影計畫尚未成行時，成為新世代觀眾的奇幻電影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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